发布时间:2021/7/27 9:43:48 点击数: 次
版权信息疯狂的进化作者:[美]马特·西蒙(MattSimon)译者:吴勐作者介绍马特·西蒙(MattSimon),《连线》(Wired)杂志科普作家,专攻动物学,尤其了解那些奇异的物种。他是为数不多的见过传说中美西钝口螈交配仪式的人,且书中记载了目击经过,望读者喜欢。赠言献给小时候被我扔在树叶上冲进下水道的蚯蚓。这种事一点儿也不好玩。我那时候不懂事,我很抱歉。还有我的家人。不是说我把他们也扔在树叶上冲进下水道了,我是想说,我也要把这本书献给他们。序言我们得聊聊蜂类昆虫。我说的可不是你小时候,经常在夏日吓唬你的那种黑黄相间的小家伙,它们都不值一提,真的。我想说的是下面这样的生物,其排名不分先后:它们身上长着厉害的螫针,一位被螫针蜇过的科学家建议,万一被蜇,宁可倒地大叫,挨到痛楚退去,也不要慌张逃窜,以免伤上加伤。它们会将毒针刺入蟑螂大脑,再拖着“僵尸”凯旋,在猎物死前让幼虫们大快朵颐;它们会把自己的卵注入毛虫体内,孵化出的幼虫就能从内部活活吞掉这只名副其实的“可怜虫”。蜂类昆虫虐待其他生物的能力堪称绝无仅有,它们如此残暴,连查尔斯·达尔文(CharlesDarwin)都宣称,一个慈爱的造物主绝不会设计出这样的生物。但其实,在动物界,正如那句俗话所说,“生活艰难,等待你的只有死亡”。生存在世,随时命丧黄泉也是常有的事,几十亿年来都是如此。对大部分生物(除了人类)来说,平和、舒适地寿终正寝是不可能的,每时每刻,总会有动物竭力避免成为别的动物嘴里的美餐——我向你保证,此时此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准有某种东西的体内藏着蜂类的幼虫,而它正被那些幼虫从里到外蚕食着——更别说来自动物的攻击了,就连大树都有可能倒下来砸死你——那可是大树啊。大自然并不在意死亡和苦楚,但这些却会搅扰我们人类的心情。我们不喜欢想象动物世界中捕食者对猎物大快朵颐的场景,这种画面实在是不怎么得体。但说实话,这已经超越了所谓的“得体”,这种画面其实相当优美。地球上多样的捕食者和猎物正是生物进化的精彩之处,这种辉煌的进化已经持续了上千万年。从数亿年前的单细胞生物体开始,到后来席卷全球的生命大爆发,生物之间其实并不总是相处得那么融洽。而且,地球生物要担心的也并不仅仅是彼此——恶劣的气候、洪水、飓风、陨石……个个儿都不是省油的灯。简单地说,动物们的生活绝不安逸。但究其核心,进化是解决地球上问题的最重要力量,可进化本身也会制造各种麻烦。这就让动物界的那些事变得有些……复杂了。举个例子吧,动物界有一种“僵尸蚂蚁”。它们生活在南美洲的热带雨林,出生时本是正常的蚂蚁,和伙伴们一起沿着栖息地的小径觅食。可就在不知不觉间,它身上多了一名乘客——一种真菌的孢子。这种真菌孢子黏附在蚂蚁的体表,然后一路深入,掌控寄主的大脑和思维。在蚂蚁的大脑中,孢子会释放化学物质,夺取蚂蚁大脑的控制权,在一天中特定的时间,驱使它离开栖息地,爬到特定高度上一片叶片的背面——时间和高度都正好最适宜真菌生长。寄生孢子指挥蚂蚁咬住叶脉,然后将其杀死,从蚂蚁脑后迸裂而出,撒向那个地方的蚂蚁栖息地,开始新一轮的循环。首先,我要声明,这些事全不是我瞎编出来的(“僵尸蚂蚁”的光荣事迹将出现在第四章)。其次,大自然创造和解决问题的方式其实相当瘆人。本来,真菌依靠风力即可扩散其孢子,可茂密的雨林中没有风,所以经过上百万年的演化,真菌找到了一个办法——把蚂蚁当成运输工具。而蚂蚁也有解决这一问题的方法:它们会本能地抓住病恹恹的个体,把这些“病号”逐出蚁穴,赶到一片集体墓地去。然而,反过来真菌又找到了新对策:它们操纵僵尸蚂蚁离开蚁穴,这样就能掩人耳目。如此这般,一方进化出新的侵略方式,另一方就进行防守,就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甚至一个又一个百万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种问题和对策的博弈甚至还会给某些生物在两性之间挑起冲突,好像光担心捕食者和“洗脑”真菌还不够刺激似的。你懂的,雄性与雌性在交配这件事上的品位并不对等。雌性但凡会动,雄性就会感兴趣,而雌性只能更加挑剔。因此,“精虫上脑”的雄性之间就会爆发争斗。举例来说,在这方面,一种雄性蟾蜍就做得特别极致。它们为了争夺交配权,演化出了一种胡须武器。就连雌雄同体的物种——比如某些海扁虫——也不会放过同胞。两只海扁虫相遇交配之时,哪一方都不想作为母体怀孕产子。怎么办呢?对策很简单——来一场“阴茎击剑”(penisfencing,这些内容会出现在第一章,我猜你已经迫不及待了吧)。那么,究竟是什么东西在动物界挑起了这些争端?是整个生态系统的体制?——没错,整个系统。准确地说,是查尔斯·达尔文提出的自然选择学说(naturalselection):生物必须竞争,为了食物和水,偶尔还要为了庇护之所;除了与其他物种竞争,还要在种内进行竞争。DNA复制的过程中会发生错误,在每个子代体内,父母双方基因也有独一无二的组合方式,这些因素使生物的每个个体都不尽相同,而食物又往往不充足,不能保证每个个体的存活。如果活下来的个体拥有帮助它们赢得资源的“幸运”基因,它们就能繁育后代,把有利的基因传承下去,延续种族的血脉。食物只是竞争的诱因之一。一些优势个体也许比同胞跑得更快,它们就能逃脱捕食者的追捕,存活下来延续基因;那些对严酷的环境适应性更强的个体,便能存活下来延续基因;那些拥有漂亮羽毛或出众舞姿的个体,更能吸引异性的眼球,它们就能赢得交配的权利,将基因传播下去。猎手与猎物之间、兄弟与姐妹之间、性感的雄性与妩媚的雌性之间,竞争无处不在。某种生物也许会占得生存的优势,但相对于每种“优势”,又总会有其他生物拿出“对策”。不同的动物也有不同的方式来处理弱点,为生存问题寻找对策激发出了它们无尽的潜能。凡此种种都在证明,在地球生物存在的数十亿年里,进化制造了许多问题,但也找到了无数解决办法。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问题与对策相互博弈。而在这个过程中,生物的进化又经常向着别致而奇怪的方向发展。本书将带你一览那些生物圈里最独特的“怪胎”,你可以把这本书当成一本动物寓言故事集。而且,书中的这些动物没有一种会被大树砸死。那么会死于穷凶极恶的真菌之手?说不定,但大树,绝不可能。我敢保证。第一章你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要交配在本章中,宽足袋鼩奋起交配,直至双目失明、精尽而亡;海扁虫用阴茎前戳后刺,相互缠斗。你喜欢嘿咻之事,这没什么,每个人都喜欢——每种生物都喜欢——因为这是生物存活必需的。这是我们存在于这个星球上的原因:将自己的基因传递给下一代。你把俗套的搭讪台词背了个烂熟,或是为此特地去做了个新发型,要是你敢于表白,还可以双管齐下。这没什么好羞耻的,就算你调动全部的想象力,你也想不到,动物世界中“床笫之欢”的尺度比人类的还是要大得多。举个例子吧,我猜,你在床上从没疯狂到精尽人亡吧?我就这么一说。宽足袋鼩问题:任何生物存活于世的唯一原因就是要生孩子。可是交配产崽的压力也很大呢。对策:有袋目动物——宽足袋鼩的雄性个体会在连续三周的时间里和能找到的每一位雌性进行交配,直到它们开始脱毛、内出血、双目失明、精尽而亡……生命的意义,我懂。大声说出来还是需要勇气的,不过我真的懂。生命的意义正如下所言:无尽狂欢。无尽狂欢。人类给生命的存在想出了一大堆哲学奥义,而在人类出现之前的38亿年生命史中,地球生命有且仅有一个目标——繁殖。这些生命的次要目标是:吃上足够的粮食,维持繁殖的动力;别被当成粮食,保证繁殖的继续。澳大利亚有种长得像老鼠的有袋目动物,名叫“宽足袋鼩”,没有其他动物比宽足袋鼩更执着于这个目标了。雄性宽足袋鼩交配的频率如此之高,交配的对象如此众多,一刻也不肯停歇,最终导致每一只都不得善终。但它们的死亡可不像突发心脏病那么迅速。不行,不行,那可太简单了。它们都是名副其实的“精尽而亡”——精尽而亡的宽足袋鼩感受不到痛苦。正当雄性宽足袋鼩还在蹦跳着四处风流的时候,它们的体内开始出血,免疫系统逐渐衰竭,背上的毛开始脱落,最后甚至还会双目失明,但这些都阻碍不了它们求欢的脚步。即便世界陷入黑暗,宽足袋鼩依然会坚决地搜寻异性,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活脱脱的交配僵尸。这一切背后的奥秘就是海量的睾酮。交配季节到来时,雄性宽足袋鼩体内的激素水平直线飙升。你要想提高性欲,这倒不失为一件好事,可在这种条件下要还想维持情绪稳定和身体健康,就没那么容易了。往好的方面看,大量的睾酮扰乱宽足袋鼩体内的糖类代谢,能让它们三个星期不吃不喝,专注交配,甚至连续“嘿咻”14个小时。同时,睾酮的分泌也会让宽足袋鼩释放大量的应激激素——皮质醇。皮质醇能进一步提升能量水平,但随之而来的就是严重的副作用,比如内出血、脱毛和失明。不过,在如此这般的狂欢中,雌性宽足袋鼩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难道它们就只会容忍这帮蠢蛋,任由它们跑遍整个森林胡搞乱搞?嗯……就是这样。但雌性宽足袋鼩手里其实握有更大的控制权。说实话,在宽足袋鼩的进化历程中,这出闹剧也许压根儿就应该归咎于雌性。你叫“possum”,我叫“o-possum”,就因为我是美国人,好气人喔澳大利亚被人称为“有袋动物(比如宽足袋鼩)的家园”,但在美洲生活的有袋动物其实数量也不少。美国唯一的一种有袋动物是负鼠(opossum),英文名字的开头有个字母“o”。准确地说,名字开头没有“o”的负鼠(possum)是澳大利亚的本土种群。其实,有袋动物很有可能起源于美洲。万年前,当澳大利亚和美洲大陆还连在一起的时候,它们一路跨过南极,迁徙到了澳大利亚。我倒不是想为美洲正名什么的,就是陈述一下事实。宽足袋鼩喜食昆虫。对澳大利亚的食虫动物来说,春季正是大饱口福的最佳时节。每到春季,所有昆虫的数量都会激增。也正是在春季,有袋动物会选择繁衍下一代,因为地上有无数爬来爬去的食物。不过它们的新生儿并不会食用昆虫,正相反,这些食物是给妈妈们准备的。与其他种类的哺乳动物相比,宽足袋鼩的新生幼崽的发育尚不完全。其他哺乳动物的幼崽,比如马,出生就能下地奔跑(其实说是跌跌撞撞地爬比较合适,不过你懂我的意思)。因此,有袋动物的幼崽还需要极长的一段时间继续吮吸母乳,成长发育。和考拉、袋鼠的情况一样,宽足袋鼩为数不多的几只幼崽会端坐在母亲的育儿袋中,育儿袋就像挂在雌性腹部的一只大碗。为孩子们产奶消耗了宽足袋鼩母亲大量的能量,而昆虫正好可以补充能耗。在进化的历程中,似乎雌性宽足袋鼩缩短了哺乳期,以期幼崽断奶、下地生活的时间能与昆虫数量暴增的时间同步,保证幼崽有更高的存活率。而这,又进一步保证了与雌性交配过的所有雄性宽足袋鼩的死亡。当然,不是说雌性宽足袋鼩谋杀亲夫。在数百万年里,雄性宽足袋鼩必须适应并解决哺乳期缩短的问题,它们必须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产生尽可能多的精子,搞定尽可能多的雌性。与其身体的体积相比,宽足袋鼩的睾丸极大。在进化过程中,雄性宽足袋鼩找到了应对短暂哺乳期的策略,即与众多雌性共赴云雨。让雌性和雄性进化出某种“敌对”的关系,这一切听起来也许与物种的存活背道而驰,但其实并不是这样。雌性宽足袋鼩只是对雄性的要求高了一些而已。没错,在那三周交配期里,它们会与一群雄性纠缠不清,虽然不能像雌孔雀凭借羽毛的华丽程度甄选伴侣一样挑剔,但由于最健康的雄性能产生最大量的精子,只有最优质的雄性才最有可能让雌性受孕。雌性宽足袋鼩通过自己的办法为后代“选择”了最佳基因。再说,雌性宽足袋鼩一胎可能会生下不同男伴的孩子,如果生下的幼崽数量多过母亲乳头数量的三倍,就只有最强壮的幼崽才有机会抢得乳汁,而剩下的,只能带着从父辈遗传来的劣等基因命丧黄泉。六英寸阴蒂内的冒险鬣狗在交配后选择精子的行为更加主动。鬣狗姑娘的阴蒂足有6英寸(约15.2厘米)长,外形看起来和雄性的阴茎毫无二致。鬣狗交配时,雄性会将阴茎插入雌性的“阴茎”中。生物学家注意到,对雄性鬣狗来说,交配这件事还颇有技术含量。要是鬣狗姑娘看不上鬣狗小伙儿,它可能还会利用这条体积可观的阴蒂将精子冲走,随着尿液排出体外。纵观历史,这一切给鬣狗赢得了个“性变态”的名声似乎也在情理之中。欧内斯特·海明威(ErnestHemingway)曾经这样描写过一只名叫“菲西”的鬣狗:“雌雄同体、自相残杀的食腐动物,追赶产崽的母牛,扯断它们的腿筋,也许还会在夜里趁你睡着的时候撕掉你的脸。”天哪!瞧海明威说的。他还有不抱怨的时候吗?在人类看来,这些场面无情无义,但生命就是这样一路发展而来的。查尔斯·达尔文在年提出了以自然选择学说为基础的进化论,生命就是在这个理论支配下的一幅残忍的画卷。在进化论中,自然选择学说尤为重要。在达尔文的时代,博物学家已经开始意识到物种会发生变化,他们将这种现象称作生物的“演变”。达尔文的惊人发现揭示了其中的机制:生物普遍会生下多于环境容纳量的后代,这些后代在性状上各不相同,只有拥有更加适应环境的、有利变异的个体,才能生存下去,继续繁衍,传递“有利的”基因。这就是物种进化、适应环境和捕食者的方式,其必然结果是,无数无法适应环境的生物将在进化过程中被淘汰。从宽足袋鼩的角度讲,它们似乎并不在意什么进化不进化。它们只为实现生命的意义而活:想尽一切办法交配,就算赌上性命也在所不惜。况且,雌性宽足袋鼩的寿命也就那么几年,所以雄性以这种自杀式的繁殖方式留下后代倒也算不上有什么太大的损失(雄性宽足袋鼩没有一只能活过一岁,它们都是在上一个交配季节之后出生的)。宽足袋鼩小伙儿搞定了几十个姑娘,理想状况下,最起码也会有一个为他传宗接代。生命的意义实现了,小伙儿永远闭上了眼睛,留下姑娘们准备负起真正的责任。鮟鱇问题:你以为在酒吧里邂逅真爱很难?来荒芜的深海里试试吧。对策:当又瘦又小的雄性鮟鱇找到异性——一位比它重上50万倍的姑娘时,它绝不会轻易放手。不管异性在哪里出现,雄性鮟鱇都会紧紧咬住它,将自己的脸融合进对方的身体组织,然后终其一生在另一半身上释放精子。先别急着可怜宽足袋鼩,因为在深海中还有一类动物,想来个激情至死都没那么容易。这种动物终生都是欲奴,还不是主动求欢的那种——我所说的正是鮟鱇,它们的一生奇特而苦闷。深海鮟鱇的分类下有多个品种,要是你把深海鮟鱇的雌、雄性错认成不同的动物倒也情有可原。鮟鱇的雌鱼光彩照人,它们最显著的特征就是在头部前端长有一个会发光的“诱饵”,这个诱饵能帮助它们吸引猎物和异性。不同种类的鮟鱇拥有不同形状的诱饵,发光的模式也各有差别,四处游荡的雄性可以借此找到相同种类的雌性。雌鱼还有一张血盆大口,嘴边布满巨大的利齿,体内的胃像个洞穴,以保证它们不管在孤寂的深海里遇到什么猎物都吃得下去,消化得了。不同种类的鮟鱇在体形上也相差颇大。有些鮟鱇身材苗条,呈流线型,有些却像在球形的胃上长了张脸,样貌滑稽,活像个游泳池里的水球,一辈子和“敏捷”“灵活”这样的形容词无缘。有时候,雌性鮟鱇身上会凸起微小的肿块,看起来就像粘上了讨要食物的寄生虫。其实,说是寄生虫倒也没错,这些东西确实是以其特有方式“寄生”的——那些都是雄鱼。雄性鮟鱇太小了,有些种类的雄鱼甚至是世界上体形最小的脊椎动物之一(“脊椎动物”就是有脊椎的动物,和“无脊椎动物”——没有脊椎的动物相对应)。这些幸运的雄鱼实现了一辈子唯一的目标:找到可能比它们重50万倍的雌鱼。事实上,雄性鮟鱇无法进食,从降生起,它们的任务就是在无尽的漆黑中寻找雌性,然而只有大约1%的雄鱼能够成功,剩下的只有被活活饿死的份儿。不过,正因为脑袋小,雄性鮟鱇拥有动物界相对尺寸最大的鼻孔,可以闻出雌性的踪迹,然后再用钳子一样的牙齿牢牢钩在雌鱼身上,终生融为一体。我的生命之光大约九成的深海生物都会发光。乍看之下,在一片黑暗中亮得像节日里的烟火似的,把自己的位置暴露给捕食者似乎不怎么利于生存,不过生物发光其实在很多方面都是一项不可或缺的能力。鮟鱇可以借此进行交流、诱捕猎物,其他动物还会把发光作为防御手段。有些海虾会喷射发光的黏液来迷惑袭击者,就像章鱼会喷墨。有些动物会点亮自己的肚子,模仿从水面射下的微光,破坏自己的剪影,避免被捕食者发现。还有些动物干脆与捕食者来个同归于尽:要是捕食者吃掉了它们发亮的身体,且捕食者通体透明(在深海里,透明的身体非常普遍),它们就会在猎手的胃里继续发光,把猎手变成显眼的活靶子——和被彩弹击中的银行劫匪一个样儿。鮟鱇夫妻“合体”的原理是这样的:雄鱼就位之后,酶就会开始融化它的脸,让它和雌性合二为一。在与雌鱼的循环系统接触、融合后,雄鱼就会从雌鱼身上吸取营养,继续长大,同时,眼睛等不必要的器官和结构会萎缩。准确地说,雄鱼从雌鱼身上偷取营养,它们确实是雌性的“寄生虫”。这种生活方式被称为“异性寄生”(sexualparasitism)——没错,鮟鱇会寄生在“自己人”身上(也有几种鮟鱇的雄性非常幸运,它们不会融合。在相互连接、偷走营养并释放精子后,雄鱼就会放开雌鱼,转身离开)。恩爱的鮟鱇夫妇分泌激素也是同步的,也就是说,妻子释放卵细胞的同时,也能激发丈夫释放精子。雌鱼的卵带足有30英尺(约9.1米,1英尺≈30.48厘米),其中的卵细胞吸收着雄鱼的精子(由于雄鱼也会向雌鱼提供一些东西——比如精子——有些生物学家认为鮟鱇的相处方式并不完全属于寄生。它们的关系也是很复杂的呢)。从结果上讲,雌性鮟鱇变成了自体受精、雌雄同体的物种。在其30来年的生命里,雌鱼能够与好几条雄鱼结合,所有的雄鱼都会为她产生精子,直到雌鱼死亡。这时,整个“复合体”就会沉入海底深渊。这种解决交配问题的对策可谓别出心裁,可这也把鮟鱇变成了一台台生育机器,夫妻双方要不断产生卵细胞和精子,不把雌鱼的能量耗尽不算完。这也是雌性鮟鱇在体形上力压伴侣的原因——一切都因为配子,也就是卵细胞和精子。人类总以为男性身材魁梧就比女性优越,还以为这一点放之四海而皆准,但事实是,在自然界,大部分物种的雌性都会比雄性长得更大,其部分原因是雌性要花费巨大的能量来产生卵细胞。鮟鱇姑娘的口腔和胃都如此海量,也是由于在它们的栖息环境中食物相当匮乏,因此雌鱼必须保证能够吃下遇到的一切食物来获取能量。另外,卵细胞比精子更占空间,所以雄性就算长得相对小一些也无所谓。在动物界的其他角落,雌性一生能产生的配子是定量的,因此卵细胞的意义重大,雌性必须仔细甄选交配对象。举例来说,姑娘们可能只会和最棒的舞者,或者最强的斗士共度春宵,以保证枕边人能把最优质的基因传递给下一代。等到哺乳动物等生物怀上后代,母亲们还得摄取更多能量来养育肚子里的那群小家伙。雌性的挑剔使得雄性为争夺交配权展开激烈的斗争,最终导致某些生物进化出“超常”的体形——为了战胜对手,赢得雌性的芳心,雄性最终会长得比雌性更加魁梧。“洞穴昆虫的雌性阴茎、雄性阴道及其相关进化”在雌性挑剔交配对象的问题上,有一个引人注目的反例,就是巴西的新穴虫属(Neotrogla)昆虫(“属”就是一类有亲缘关系的物种组成的集合)。这类昆虫的雌性个体长有“阴茎”,而雄性个体长有“阴道”。准确地说,应该是雌性长有形似阴茎的结构,可以用来插入雄性的生殖腔,夺取精子和少量营养物质。这些营养被当作“彩礼”,为雌性在贫瘠的洞穴栖息环境中提供珍贵的能量。在新穴虫属昆虫的案例中,姑娘们成了追求者,而小伙儿们反倒扭捏了起来。顺便说一句,发现这类昆虫的研究论文有个耐人寻味的题目——《洞穴昆虫的雌性阴茎、雄性阴道及其相关进化》(FemalePenis,MaleVagina,andTheirCorrelatedEvolutioninaCaveInsect)。雌性宽足袋鼩和鮟鱇都在以自己独特的方式“挑选”着最适应环境的异性。前者让伴侣长出了雄伟的睾丸,而后者的办法也着实让雄性“摸不着头脑”。记得我说过只有1%的雄鱼能在死前找到雌性吧?那些死去的小伙伴,并不是因为它们不够努力——在广袤、昏暗的大洋深处锁定一条雌鱼真的太难了,唯有最棒的追踪大师才有机会和雌性融为一体,把自家的香火延续下去。大概这就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雄鱼的鼻腔都这么发达的原因,正是大鼻孔保证了它们传播基因的权利。20世纪初,第一批观察鮟鱇的生物学家以为雌鱼身上吸满了其幼体小鱼。不过这种鱼的生存方式如此诡异,也难怪科学家会得出错误的结论。然而等到真相大白后,最初的困惑却化作震惊,然后又变成了恐惧。年,伟大的博物学家、探险家威廉·比贝(WilliamBeebe)将鮟鱇的风貌总结如下:在如此广袤无边、令人生畏的黑暗里,受气味的驱使一股脑儿冲向庞然大物般的异性,主动在其柔软的体侧咬出一个洞,感受对方的血液逐渐充溢血管,还要抛弃身为鱼类的一切,委身化作虫豸,抛弃头脑,抛弃感情——这是纯粹的天方夜谭,除非证据就在眼前,否则我们绝对不予采信。鮟鱇小伙儿,继续游下去吧,拿出证据给他们瞧瞧,也别丢了自己的身份啊。海扁虫问题:当妈也是个重任呢。对策:雌雄同体的海扁虫选择拔出阴茎,一决雌雄。海扁虫个体会同时产生精子和卵细胞,所以成功用针头一样的生殖器插入对手身体的海扁虫就逃过了怀孕生子的命运,独留受了精的输家暗自伤悲。正如鮟鱇和宽足袋鼩的例子所示,雄性一般会想尽办法风流快活,生物学上真正的担子都压在雌性的肩上。雌性要耗费巨大的能量产生卵细胞,要是哺乳动物,还要负责哺育、照看幼崽。可是,对雌雄同体的动物,比如某些栖息在海中的海扁虫来说,情况又是怎么样的呢?谁来承担怀孕生子的重担呢?答案是——谁在“阴茎击剑”中落败,谁就得当妈。海扁虫生存的海洋深度远不及鮟鱇上演“交尾怪谈”时的深度。在海底的珊瑚礁丛里,某些种类的海扁虫会在同类之间挑起战争。战局从一派祥和的景象开始。两只色彩艳丽的海扁虫相遇了,你蹭蹭我,我蹭蹭你。但这份和谐转瞬即逝,两位“选手”旋即撅起屁股,亮出各自的武器:每人两把尖锐、洁白的“匕首”——它们的阴茎。接着,它们左突右刺,谁都想把一身的精液注射给对手,同时还得留神防备着自己别反被受精,那样子活像人类击剑手。这场战役最长能持续进行一个钟头,直到各自身上的两把“匕首”缩回体内,两位选手才肯重新俯下身子,分道扬镳。挑战结束,对战双方很有可能都已遍体鳞伤,浑身是洞,洞里还灌满精子。你甚至还能看到它们身上布满白色的条纹,那是一条条支流丰富的精液之河,正奔腾在与卵细胞结合受精的路上。只要你想,没有什么不是虫在英语里,似乎什么东西都可以被当作虫子,当然,也要在合理范围内。如果你身材修长、没有脊椎,还黏糊糊的,那你八成就会被人称作虫子。因此,这个广义的“虫类”就包括了具有多对步足的栉蚕(我们会在后文中见到它们)、侵略人体肠道的绦虫,还有蚯蚓。澳大利亚的蚯蚓能长到6英尺(约1.8米)长(这种东西就留给澳大利亚好了,那儿就是个奇葩生物的国度)。然而,6英尺长的蚯蚓和海底的带虫比起来,依然是小巫见大巫——带虫可以长到英尺(约30.5米),几乎和地球上最大的生物——蓝鲸一样长。还有人声称曾在苏格兰采集过一个标本,测量长度为英尺(约54.9米)。不过,这个测量的人大概是想追求一个“世界最长动物发现者”的虚名,谎报了标本的长度。名利熏心嘛,你懂的。现在,你可能要问为什么了。为什么海扁虫要采取这种暴力、创伤式的受精方式呢?或者问得更准确、更幽默一点儿,为什么要用这种“皮下注射”的方式来受精呢?原因就在于,两只海扁虫拥有相同的目标——它们谁也不想成为“雌性”(这么说有点儿性别歧视,在这里就不要计较了)。培育那些受了精的卵细胞绝对不是什么轻松的工作,更别说输家被搞大肚子之前还遍体鳞伤了。“阴茎击剑”的赢家逃过了抚育后代的麻烦,还把自己的基因延续了下来。但这种方式最奇特的地方在于,如果海扁虫要被同类“捅刀子”,根据自然选择的要求,就只有被捅个彻底对它们最有利。技艺最高超的“剑术家”在繁殖上拥有最大的优势,其他海扁虫也都想将这些精英的基因传递给子代,让其子代也拥有出色的格斗技巧和传种能力。这是大自然最残酷的一大讽刺:没有哪只海扁虫想被对手的器官刺入身体,让自己受精,但要是别无选择,它们就会希望被刺个痛快,受精也受个彻底。还有一种海扁虫的生活方式更加诡异。这种海扁虫通体透明,体形微小,和海床上众多长相标致的近亲一样,也靠将精子注射给对方的方式交配。然而,这种海扁虫似乎更懂得体味孤独的痛苦——要是附近没有同伴,它们就会把“匕首”捅进自己的……脑袋。这种行为被称为“自体受精”(selfing)。海扁虫的“匕首”位于尾巴尖,脑袋长在身体另一头,只要一个灵巧的下腰就能“正中红心”,然后精子就会一路向前,与卵细胞结合。因此,如有必要,海扁虫也可以独立自主地进行繁殖。发现这种行为的科学家并没有像之前描述“击剑手”时那样,将这种行为称为“创伤式受精”(traumaticinsemination),而是谨慎地选用了“皮下受精”(hypodermicinsemination)一词,因为他们也不知道这种小动物自戳脑袋之后到底会不会受伤。我没开玩笑。其实,海扁虫并不是唯一靠这种奇特的方式繁殖的动物。这样的动物还多着呢。要是你还没找到足够的理由害怕(甚至鄙视或恶心)臭虫的话,我再给你说一个吧——它们都在你的床单上搞“创伤式受精”呢。雄虫在交配时会用生殖器刺穿雌虫的外骨骼,然后把精子全部注入伴侣的体腔。坚硬的外骨骼对臭虫来说非同小可,臭虫要靠它抵御外界侵袭。不过,雌性臭虫已经进化出了一种特殊的免疫反应——它们能够产生一种腐蚀细菌细胞壁的蛋白质,在外骨骼受损时防止感染。这些,就是交配战争中的博弈。一方发展出“进攻”的方式,另一方就找到对策进行“防守”。大自然创造问题,也会解决问题。归根结底,这一切都是围绕生命的意义——不惜代价地繁殖——进行的。生命的意义让两性之间发生冲突,或者从雌雄同体的海扁虫的角度讲,就是让充当“雌性”的个体和充当“雄性”的个体发生冲突。当雌性要控制交配对象、确保挑选出最佳基因时,这种冲突尤为激烈。而要说将这种交配冲突推向高潮的动物,鸭子自然当仁不让。雄鸭早已恶名千里,它们会胁迫雌性进行交配。为了把雄性螺旋状(而且最长能长到约38厘米)的器官拒之门外,雌性的阴道进化成了反向螺旋状。有些种类的鸭子甚至还在阴道内进化出诸多“死胡同”,以抵抗雄鸭的强暴。当福克斯新闻网与鸭子生殖器擦出火花——不是字面上这个意思,你懂的年,专门研究鸭子生殖器的科学家帕特里夏·布伦南(PatriciaBrennan)遭到舆论的攻击,保守派披露,她的研究获得了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NationalScienceFoundation)下联邦资金的支持。当时福克斯新闻网的一项民意调查则显示,其网站及电视用户中,有89%的人认为这项针对鸭子私密部位的研究纯粹是浪费纳税人的钱。对此,布伦南特地在讽刺杂志《Slate》上撰文反击,称资金补助最早在年布什总统执政期间就已批下。“经过基金会多名科学家的严格审查,这笔资金才被批下来,”她如是写道,“这就反映了这项研究具有坚实的理论基础,也证明学界公认这个课题在科学上很有前景(确实如此),同时也能吸引大众的兴趣和目光。”鸭子生殖器:你们美国人可真有意思,当然,年以来福克斯新闻网那89%的用户除外。动物会挑选交配对象,而这种挑剔会驱使物种进化出某些特定的性状。这一理论被称为“性选择”(sexualselection),是由查尔斯·达尔文提出的另一个重要理论。性选择理论在英国维多利亚时代的父系社会中遭到了嘲笑。人们普遍认为,让女性拥有选择权是十分可笑的,在谈及择偶时尤其如此。这一谬论的坚定反对者正是著名博物学家阿尔弗雷德·拉塞尔·华莱士(AlfredRusselWallace),那位和达尔文几乎同时提出自然选择学说的人[华莱士给达尔文寄过一封信,信上阐述了自己的学术观点,达尔文收到信后赶紧发表了自己的著作《物种起源》(OntheOriginofSpecies)。但在著作发表之前,两人的学说就已经被同僚们在伦敦林奈学会中介绍过了,后来他们也从点头之交变成了挚友]。华莱士不认为动物的智力足以让它们做出自己的选择,除非是我们人类的女性。他曾经这样写道:“各个阶级的许多最丑恶的男人本来还是可以轻松讨到老婆的,但当女人们能够经济独立、社交自由地做出选择时,他们几乎都是要打光棍的。”这样的选择能改善物种,不过他强调的是他自己的物种。为华莱士对女权主义如此乐观而喝彩吧,不过在性选择的观点上他还是犯了错误(我要先说清楚,华莱士也是很伟大的,也许借这个事迹来介绍他并不太合适,我道歉,不过孰能无过呢。在科学上犯错并非坏事,这样的错误能够帮助其他人发现真理。在下一章中,我们就可以见到华莱士提出的很多正确观点了)。谈到性的话题,动物界的姑娘们确实也可以算“手握重权”呢。所以说呀,我们人类也许做不到每时每刻都提出伟大的学说,但至少我们不会“阴茎击剑”,这也得算数吧?髭蟾问题:吸引雌性注意的竞争相当激烈。对策:如果你是一种特定种类的雄性蟾蜍,你就会长出“胡须”,还会用这些“胡须”攻击对手。“孔雀尾巴上的羽毛,每次我一看到,就会心生反感。”查尔斯·达尔文曾在给美国植物学家阿萨·格雷(AsaGray)的信中说过这样一句话。他厌恶孔雀绚丽招摇的模样,觉得这种动物就是对其自然选择学说活生生的侮辱。达尔文苦苦思索,屁股上长着这种又笨重又惹眼的东西,除了让孔雀更容易被天敌锁定,还能有什么用?但最后他终于意识到:孔雀巨大的尾羽在吸引异性上的作用已经超越了其存在本身带来的风险——这就是性选择(sexualselection)理论。屁股上插着个巨型靶子的孔雀着实美味诱人,但屁股上插着个巨型靶子的孔雀也确实性感。不过,对其他着急交配的动物来说,这么优雅的排场就有些过于奢侈了。有时候,几根漂亮的羽毛赢不来交配权,靠的还是流血、骨折式的激战,甚至损伤几个体内器官也在所不惜。雄性动物对传播基因近乎疯狂的执着,往往能够让其忽略身体受伤的危险。在这一点上,没什么动物能比髭蟾做得更极致了。髭蟾(mustachetoad,直译为“胡须蟾蜍”)的名字体现了它的外表特征。这种动物在发情期会“异角突起”,正如雄鹿的鹿角每年都会脱落并重新长出,在每个交配季成为相互对抗的工具,髭蟾也进化出了一种独特的武器——在其上颌边缘,会长出10至16根极其尖锐的刺。这些尖刺被称为“婚刺”(nuptialspines),由角蛋白构成,也就是构成你的头发和指甲的材料。角质婚刺直接从髭蟾的皮肤内伸出,利用它们,雄性髭蟾之间会爆发激烈的格斗,争夺与雌性“水乳交融”的最佳地点。髭蟾是陆生动物,但每年都会回到水中进行交配。它们的繁殖模式有个霸气的名字,叫“爆发式繁殖”(explosivebreeding)。理想的交配地点只有在水下,在短短三周的交配季中,同一地区的所有髭蟾都会集中到一处,竞争激烈得令人喘不过气。你要是够聪明,就会去找一个上有遮蔽的角落,为自己看护孵化中的后代找到最便利的栖身之所,但这又会给呼吸造成麻烦——一大群同类的小伙子都觊觎你找到的好位置呢,这时候浮上水面换气实在是冒险。对此,髭蟾想出了一个绝佳的应对之法:每到交配季,它们就会把皮肤变得又松又皱。这么做看似是在给自己“找麻烦”,而且大大牺牲了“颜值”,但却大幅提升了身体的表面积。髭蟾在陆上可以通过皮肤直接吸收氧气,更大面积的皮肤就意味着更大量地吸氧,进而减少其游到水面上换气的次数。当然,当占好巢的髭蟾遇上上门挑衅的同类,一场恶斗也在所难免。一开始,防守的一方还会保持十分的礼貌,用身体堵住巢穴的大门,吼叫着驱赶入侵者。可入侵者不讲什么礼节,只管进攻。一攻一守的两只髭蟾就像两个皮肤松弛的相扑大汉,你抓我,我推你,扭打作一团。紧接着,它们就开始利用尖刺攻击对方,两边都想把上颌塞到对手身下,力图掀翻对手。要是哪边成功了,它就会把对手垂直举起,牢牢抓住,将尖刺刺进对手腹部,最后再把对手甩向巢穴的石壁上。虽然髭蟾皮肤松弛,却丝毫无法保护它不受伤。共赴云雨固然美妙,可要在完事儿之前先送了命也一样达不成目标,所以竞争中的弱者会选择逃跑,气喘吁吁,浑身是洞。最终,几乎所有的“蟾蜍斗士”多少都会“挂彩”。可不争抢巢穴的后果又过于严重——雌性寻觅的不只是伴侣,还有它们的巢,毕竟对方还要在自己不在的时候担起照看孩子的责任。等到蟾蜍姑娘光临之时,它会稍稍与胜利者卿卿我我一下,稍稍巡游检查巢穴环境一番,最后才进入亲密时光。小伙儿会紧紧抱住它,在它产卵的同时使卵细胞受精,然后用脚掌将卵固定在巢穴的洞顶。一切停当之后,姑娘转身离去,留下小伙儿独自摩挲着它们的后代,保持卵的清洁,直到受精卵全部孵化成蝌蚪,游着泳离巢。你说,到底是哪个蠢货给爱尔兰麋鹿起的名?髭蟾的“胡须”确实有型,但要论武器,它们的尖刺和爱尔兰麋鹿的鹿角比起来不值一提。爱尔兰麋鹿已于10年前灭绝,不过其实这种动物既不是爱尔兰的特有物种,也不是麋鹿。爱尔兰麋鹿是有史以来的所有动物中角长得最大的,足有12英尺(约3.7米)宽,顶着这么一对角的苦衷根本无法言说。说实话,爱尔兰麋鹿的绝迹很可能与它们的鹿角脱不开关系。栖息地一天比一天冷,食物供给日渐缺乏,可你还长着一对每年都需要能量来重新生长的12英尺大角,于是关乎生死存亡的难题就出现了。要是髭蟾没有卷入争斗,它们的婚刺就会在回到陆地、生活恢复相对平静之后自行脱落。而且我必须强调,这场冒险对雄性髭蟾来说,是一次巨大的牺牲。除了在整整三周的繁殖季节里屏住呼吸,委身小小的洞穴中以外,年复一年地长出、脱掉嘴上的婚刺也是个耗费能量的无底洞。不过话说回来,不参与这些竞争的损失又真的太大了。显而易见,恋尸癖是“社会不可接受的”另一种学名叫“Rhinellaproboscidea”的蛙类,它们中的雌性在交配时的下场可不怎么好。这种蛙类的繁殖模式同样也属于“爆发式繁殖”,几百只个体拥挤在一个池塘内。混乱中,很多雌性会被淹死,但雄性根本不会就此停手。它们会按压死去的雌蛙的肚皮,挤出雌性的卵,再完成受精。这种行为被称为“功能性恋尸行为”(functionalnecrophilia),这名字也是真够直接的。在一篇研究这类诡异行为的论文中,科学家似乎也一致认为,必须要指出这种繁殖行为“是社会不可接受的行为”,在人类社会中属于难以忍受的行为。这一切斗争的基础,就是生物进化的原动力——变异。动物父母相遇交配,它们的孩子们并不会完全相同,其原因除了在每个后代的体内,来自父母的两套基因的结合方式各不相同(当然,要除去同卵双胞胎的特例),还因为基因突变可能在此时发生。基因突变的结果可能是有害的、无足轻重的,但也可能是对整个物种有利的。所以髭蟾并不仅仅是其前几代祖先的复制品——在过去的某个时间,带有“胡须”变异基因的雄性蟾蜍出现了,由于这种性状在交配竞争中为它们带来了优势,它们便有机会将控制婚刺生长的基因传播下去。而且,在这个例子中,我们只考虑了赢得交配权这唯一的因素。有的性状能够帮助动物找到食物,从而帮助它们存活,并将基因传播下去;有的性状帮助动物躲避捕食者,达到同样的目的。总而言之,生物为适应环境、躲避天敌和竞争交配权而不断进化。虽然有时动物变异出的性状看起来挺夸张的,比如长出胡须般的武器,但其实并没有什么操纵其进化的力量存在。一只普普通通的蟾蜍,就这么一步一步地变形成了“大胡子叔叔”。蟾鱼问题:和髭蟾一样,鱼类也需要竞争交配的权利。对策:傻子才打架呢。蟾鱼小伙儿从不互相缠斗,它们都用鱼鳔来吸引姑娘。蟾鱼会发出非常响亮的嗡鸣,这种神秘的噪声曾经惹得一个美国小镇上的船屋居民们大为光火,他们对噪声来源展开了全面调查。那还是年。地点是旧金山北部的一个海滨社区,名叫索萨利托(Sausalito)。小镇里有船屋,有时候还会有海狮出没,吸引了众多游客。问题来了:在夏日的夜晚,这里总是传出阵阵嗡鸣,扰人清静,甚至可以说令人发狂。有人说这是外星人的杰作,有人指责政府,还有人归咎于附近的污水处理厂。当地的《马林独立日报》(MarinIndependentJournal)为这一事件起了个引人注目的头条标题:“是相思成疾的鱼在索萨利托歌唱吗?”在报道中,报纸坚定地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但这个答案是错误的。小镇确实是被求爱的歌声所笼罩着——准确地说,是蟾鱼的歌声。这种“歌声”挑战着人类的忍耐力,仿佛巴松管吹出的声响,又像一大群蜜蜂制造的噪声。一户船屋的居民提出正式投诉,称这种噪声“就像家里有架飞机”。其实回想起来,这种描述不无夸张。蟾鱼的歌声在人类听来是挺烦人的,不过其实雄鱼也是被逼无奈呀。它们必须吸引雌鱼的注意,唯有最动人的“咆哮”才能赢取芳心。你管谁叫拉琴的呢?不是我贬低蟾鱼,可要说起交配之歌,琴鸟的歌声在这世上无人能敌。在赢取姑娘芳心的竞争中,雄性琴鸟会把鲜艳华丽、堪比孔雀的尾羽扭到头上,然后顶着尾巴四处欢蹦乱跳,同时嘴里还唱着求爱的歌,曲调令人啧啧称奇。那调子既有科幻电影镭射电音的感觉,也有高音琴弦拨动的感觉,同时还有模仿森林里其他鸟类叫声的意思。笼养的琴鸟会模仿周围不和谐的噪声:闹钟的响声、钻头的声音,甚至锤子的敲击声(如果它身处一家正在翻修的动物园),它们甚至还会模仿相机快门的咔嚓声。琴鸟的模仿惟妙惟肖,让人惊叹,就算冒着让诸位从书中抽身而去的风险,我也要推荐你们去看看琴鸟的视频。说真的,去看看吧,我不会生气的。蟾鱼的新闻传出了索萨利托,传遍全国。在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晚间新闻”(CBSEveningNews)节目中,著名主播丹·拉瑟(DanRather)对此表示怀疑,他认为要是一条鱼都能搞出这么大的骚乱,“青蛙都能长毛!”(其实确实存在这么一种动物,名叫“毛蛙”,其雄性的皮肤上有毛发状突起,就像髭蟾松弛的皮肤一样,帮助它们在守护卵的时候在水下呼吸,不过无所谓啦。)《马林独立日报》发表的社论也同样言辞激烈,仿佛出自讽刺作家或者疯子作家之手——或许两者兼备。社论中提到了噪声出现的时间规律:大约从晚上九点到凌晨五点,然后提问:“多么自律的鱼才会如此守时?”最后严肃地自问自答道:“只有在体内进化出原子钟的鱼、电子手表和欧洲的火车才能在每晚同一时间闹出这么大动静。”归根结底,把这个新闻搞大的是一位名叫约翰·麦科斯克(JohnMcCosker)的著名生物学家。麦科斯克就职于旧金山加州科学院,他告诉我,20世纪80年代的一天,他接到了卫生部门一名噪声专家的电话。这名专家负责调查索萨利托事件,却大费周章也没能得出结果。研究人员尝试了一切可能的理论,最终认为噪声的成因只有可能是当地的生物了。麦科斯克让对方在电话中放一段噪声的录音,然后当即认定,噪声来源于蟾鱼(学名“Porichthysnotatus”)。“我的天哪。”麦科斯克回忆着对方的反应,“别和……任何人……说,我们全搞错了,我们本来还想调查看看源头是污水处理厂还是军队。所有居民都对噪声怒不可遏,我不知道还有鱼能发出这么大声响。”然而索萨利托的居民并不买账。他们似乎很难相信大海里其实热闹得很,因为声音在水中的传播非常顺畅。举例来说,座头鲸会唱出天雷般的歌声,其演唱长达半个小时,只为和大海另一头的同伴沟通;形形色色的鱼类和海豚都会跃出大海,拍击水面;就连海水本身也不安分,远离堤岸的大洋深处,潮汐和洋流让海水不断翻涌。著名海洋生物学家蕾切尔·卡森(RachelCarson)在其经典著作《我们周围的海洋》(TheSeaAroundUs)中这样描述过海洋:“表层有唏嘘叹息的声音,伴随着泡沫卷积而成的条纹。深海的海水替代着表层,洋流也发出含混不清的音调。”由此可见,海水和海洋生物共同在大海中制造着大量的声音。也许还是麦科斯克在年的一篇文章中总结得最贴切:“依我看,海湾地区的一代雅皮士什么都不缺,唯独忘了自然界的声音,比如蟋蟀的叫声、青蛙的鸣叫、蝉的声音,还有蟾鱼的吼声。真是太可惜了。”雄性蟾鱼“歌唱”的秘诀在于一个充满空气的器官——鱼鳔。鱼鳔能帮助鱼类在水中保持中性浮力。通过控制鱼鳔中氧气含量的多少,蟾鱼就可以不拍打鱼鳍而完成上浮或下沉的动作,从而节约体力(著名的节能专家鲨鱼也使用类似的办法,但鲨鱼没有鱼鳔。它们会利用巨大的肝脏来达到这个目的。鲨鱼的肝脏重量可以占到其体重的25%)。雄性蟾鱼会使与共鸣腔相连的肌肉产生振动,频率可达每秒次,进而产生嗡鸣。这种嗡鸣足以让雌鱼以及住在岸上船屋里的居民们发疯。他们不再用以前的方法制造避孕套,真是太好了!并不是只有鱼类才会利用鱼鳔,欧洲人以前会把鱼鳔当避孕套来用。一份年的销售记录中有这样的记载:“鱼鳔比橡胶更胜一筹,它们更好看、更耐用,不像橡胶的质地那么硬,体感也几乎不受影响。”在当时,鱼鳔的价格甚为昂贵,就是古早版的“超薄款”避孕套,因此男人们还会在每次云雨过后都认认真真地把这玩意儿洗好,反复利用。这么看来,鱼鳔能帮助蟾鱼迎接下一代,也能帮助人类阻挡下一代。不过,并不是所有雄性蟾鱼都会鸣叫。雄鱼分为两类:一类是“主导种”,这一类会主动为雌性歌唱;还有一类比较弱势的“潜行种”。主导种的蟾鱼,体形是潜行种的8倍,鱼鳔肌肉的大小也是潜行种的6倍。然而,潜行种却在生殖器官的尺寸上打败了主导种,它们发达的性腺是对手的7倍大。这是为什么呢?原因是这样的:主导种的雄性蟾鱼在海底筑巢,然后利用鱼鳔上高度发达的巨大肌肉唱歌,一唱就能唱上整整两个小时。被它们吸引的雌鱼就会游过来,产下卵细胞。主导种雄鱼会让这些卵受精,然后持续守护后代。但此时,潜行种的雄鱼就静静地藏在不远处,它们会趁机猛冲过来,将雌鱼的卵受精。这时候它们巨大的精巢就派上用场了——因为这种“关键一击”的机会一般只有一次,所以它必须在一次受精过程中释放尽可能多的精子。相比之下,主导种雄鱼把更多的能量和资源投入在了让自己体形变大、防御巢穴上,但潜行种没有这么做,它们没有花精力长成巨种、筑造巢穴、吸引异性,以及照看受精卵。因此,主导种做了一切实际的工作,而精明的潜行种蟾鱼虽然冒着潜伏在气愤的主导种雄鱼身边的危险,但却让自己的基因在进化的历程中延续了下来。进化的历程经年累月,为什么在20世纪80年代,蟾鱼求爱的歌声突然在索萨利托成了“公害”呢?其他时间蟾鱼都去哪儿了?其实,它们一直都在,只是其他时间里种群的数量一直很少。在“二战”时期,索萨利托附近的一家造船厂开始量产武器,在生产过程中用到了大量有害的化学物质。那时候的海湾水质很差,鱼类深受其害。但后来,清淤人员解决了这个问题。麦科斯克讲述道:“造船厂不再向海湾排放废物,清淤的工作也已经完成,于是就有了更多的鱼类在这里生长。”出乎意料的是,正是索萨利托的雅皮士以及他们令人尊崇的环保主义让这个小镇又“喧闹”了起来。在麦科斯克揭露事实真相后,小镇居民的态度也从怀疑变成了温柔接纳。曾经有一段时间,索萨利托甚至还举办过蟾鱼节。如今,这个节日已经成为历史,但蟾鱼依然在这里生活,高唱着爱情的欢歌。而岸上船屋的主人们,则正在盘算着:要打一场多大的仗,才能让造船厂重新建起来?第二章你找不到保姆帮忙看孩子在本章中,一种毛虫体内会钻出蝇蛆,场面恐怖;另一种毛虫体外却长有假发,潇洒有型。身为哺乳动物,还是灵长类,应该谢天谢地了。妈妈能轻轻抱着你,还能拉着你到处跑。我们人类会照料自己的后代,能享受这种奢侈习惯的动物其实非常少。在没有保姆的情况下,动物们必须想尽办法确保后代的存活。有些动物干脆一次产下许多后代,希望其中能有部分幸存,有些动物的对策则更有创意,比如,把孩子注入别人体内,甩掉为人父母的责任。所以说,再次感谢你头顶的幸运星吧!寄生性蚤蝇问题:幼虫们很无助,如果你是只蛆,最好想想办法。对策:寄生性蚤蝇会将卵精准地注入活蚂蚁的体内,卵孵化后,幼虫就会移动到宿主脑内,控制宿主钻进落叶层,然后释放化学物质,让蚂蚁脑壳炸裂。蚂蚁体内安全的环境,成了蝇蛆成长的摇篮。如果说自然选择学说是史上最伟大的创想,那么这个学说的发现就一定也是人类思想史上最引人注目的巧合之一。这个发现被查尔斯·达尔文抢了头功,但我们之前提到过的阿尔弗雷德·拉塞尔·华莱士不仅和达尔文同时提出了这个理论,还和达尔文一样,借鉴了(至少是部分借鉴了)同一份资料——托马斯·马尔萨斯(ThomasMalthus)的论文《人口原理》(EssayonthePrincipleofPopulation)。马尔萨斯指出,如果人类不把人口控制在可控范围之内,就势必会出现战争、饥荒或资源激烈竞争的现象。达尔文和华莱士都认为这个理论在自然界也适用——生物会产下比环境可容纳的量更多的后代,捕食者的捕猎和有限的食物资源会削减个体的数量,将种群的个体数量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动物的子代各不相同,因此拥有有利变异的个体将存活下来,传递基因,推动进化。在种群数量激增这件事上,很少有动物能与人类相媲美,蚂蚁可以算是其中一种。据保守估计,全世界蚂蚁的数量可达一亿亿只。不过老话说得好,狗改不了吃屎,看蚂蚁不顺眼的生物也会一直努力想控制住蚂蚁的数量。在这些生物中,也许最活跃、最残忍的当属寄生性蚤蝇。寄生性蚤蝇又名“断头蝇”——没错,就是这么直白,而且顾名思义,这就是它们对付蚂蚁的手段:将蚂蚁斩首,从里到外切掉脑袋。把死蛇泡进美酒,以及婆罗洲派对上的把戏虽然达尔文和华莱士都想出了同样的伟大学说——而且尽管达尔文成了聚光灯下的名人,两人依旧维持着友谊——但这两个人的成长环境却有着天壤之别。达尔文出身富裕阶级,他的考察和写作完全无须考虑生计,但华莱士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这两个人的“发现之旅”也是差异悬殊。和华莱士相比,达尔文乘坐“小猎犬号”(theBeagle)环游世界的旅途堪称闲适。达尔文虽也一路披荆斩棘,但每每登陆之时,他都和富有的欧洲名流一起享受高档住宅。然而身材瘦高、戴着眼镜的华莱士,却只能靠为欧洲收藏家运输标本勉强混口饭吃。一开始,就连保存标本这件事本身对华莱士来说都是个挑战。在婆罗洲,亚力酒是当地人最爱喝的饮料,他就把标本泡在亚力酒里防腐。“同时也是为了防止当地人喝掉这些酒,”华莱士在他的经典游记《马来群岛自然科学考察记》(TheMalayArchipelago)中如是写道,“我让几个当地人看着我把几条蛇和蜥蜴泡进酒里,然而这都没能阻止他们把酒喝掉。”至于他有没有过绝望、放弃,甚至干脆想要把所有的酒灌进自己肚子里的时候,很可惜,我们已经无从得知了。与伴侣翻云覆雨确实不赖,不过要是能在后代的成长过程中保护它们,那就再好不过了,毕竟,没人想白白浪费斗艳争妍、获得芳心、共度良宵所穷尽的努力。因此,寄生性蚤蝇没有将自己的幼虫托付给大自然,暴露在捕食者面前,相反,它们找了个“保姆”——这项工作尤以南美洲的红火蚁最能胜任。雌性寄生性蚤蝇会成群接近蚁群,在体形比自己大上好几倍的目标上空盘旋,等待最佳的进攻时机。真正的“进攻”其实只有一瞬:雌蝇瞬间向下俯冲,将产卵器用力插入火蚁腿间的膜内,并向其体内注射虫卵(你可以把产卵器想象成一个注射器,只不过里面不是药物,而是虫卵。类似地,蜜蜂蜇人也是利用产卵器,不过它们向你注射的是毒液,而非虫卵。当你被蜜蜂蜇的时候,蜇你的凶手一定是雌蜂,而非雄蜂)。火蚁可一点儿都不喜欢它们这样。火蚁的对策是疯子一样地乱跑,成群地团成球来自保。它们还会释放一种信息素来警告同类,但这些努力却适得其反。更多的寄生性蚤蝇会被信息素的气味吸引而来,援军各自锁定目标,很快,战场上就聚集了一大群蚤蝇。最终,受伤的火蚁散乱在战场的各个角落。它们都还活着,但却对自己体内发生的变化毫不知情。只要几天,虫卵就会孵化出幼虫。幼虫会钻出一条通路,一路钻到火蚁的脑袋里。在蚂蚁头中它们大快朵颐,却又能聪明地避免伤及宿主大脑。整个过程中,火蚁的行为表现均正常。但是,几周后,这些幼虫保护宿主大脑的目的就变得非常清晰了——火蚁不仅仅是蚤蝇幼虫的宿主,更是它们的“座驾”,好的座驾没了引擎可不行。幼虫会释放一种化合物,夺取火蚁思维的控制权,指挥宿主离开蚁群,前往落叶层。落叶层温暖又潮湿,非常适合蚤蝇的下一步发育(关于部分昆虫生长发育的一点儿小科普:卵孵化出幼虫,比如蝇蛆,幼虫浑身湿润、柔软,长得和一般的蠕虫差不多。幼虫生长一段时间后变为蛹,蝴蝶等昆虫将在这个阶段蛰伏一段时间。蛹化期过后,昆虫将发育为成虫)。动物的名字里都有啥?有时会有摇滚明星我觉得有必要说一说我重复写这么多次“断头蝇”这个别名的原因:这是我最喜欢的动物命名之一。其他入围的命名还包括:尻池蟾(scrotumwaterfrog,它更为人熟知的一个名字是“的的喀喀湖水蛙”)——“蛙如其名”;“拉斯贝里疯蚁”(theRasberrycrazyant,学名为黄褐尼氏蚁)——“拉斯贝里”(Rasberry)的英文和“树莓”(raspberry)只差一个字母“P”,但这其实是物种发现者的名字,“疯”字也体现了它们的特点;还有扎氏似杯水母(Phialellazappai),这是一种以摇滚明星弗兰克·扎帕(FrankZappa)命名的水母。看来这位生物学家一定非常想见扎帕一面,以为用他的名字命名一个物种可以达到目的。当然了,确实有效果,毕竟,我们这不还在讲它们的事迹嘛。火蚁一到达理想位置,蚤蝇幼虫就会释放一种化合物,把联结火蚁身体各个部位的膜结构溶解掉,其中也包括将火蚁头部与身体联结起来的部分。火蚁的脑袋会连同里面的蚤蝇幼虫一起掉下来,直到此时幼虫才会吃掉宿主的大脑,打开一条钻出宿主脑袋的通路。饱餐一顿之后,幼虫已经除去了火蚁的口器,并打算将来将之作为逃生的窗口。在化蛹时期,它将用身体堵住这个出口(此时取出蚤蝇的蛹,会发现蛹正是火蚁头部的形状,有点儿像一粒谷子)。“断头蝇”还需要再在它的“摇篮”里发育几周才会羽化,届时成虫会钻出火蚁的脑壳,飞走,交配,重新开始整个诡异的循环。这一切让寄生性蚤蝇成了美国的民间英雄。不是因为它们在南美洲的事迹,而是因为人们在美国也要仰仗它们——从南方入侵美国的火蚁在美国大肆繁衍,每年造成的经济损失可达数十亿。它们会破坏农作物,还会给不幸与它们“亲密接触”的人带来一笔医疗开销(被火蚁叮咬的患处会出现令人感到疼痛的脓包,偶尔还会引发严重的过敏反应)。火蚁似乎已经牢牢钉死在当地的生态系统中,政府很绝望,只得引入“断头蝇”当作生化武器来对付火蚁。在杀虫剂无济于事的地区,生物防治收效显著。用自然对付自然是一种奇特而不稳定的技术。我们太习惯把所有问题都丢给化学物质去解决,却忘记了自然界最强大的武器:每种生物都有天敌,就连熊、狮子等顶级捕食者也要担心寄生虫的侵扰。当然,引入一种入侵生物来对付另一种入侵生物的做法非常冒险,毕竟猎物和猎手都属于入侵物种。但农业部的科学家认定,“断头蝇”的猎物非常专一,它们能搞垮火蚁,又不会伤害别的物种,所以把它们引进美国是安全的。鉴于火蚁危害农作物、困扰家畜、给生态系统制造麻烦,甚至袭击人类,我认为引入另一名“入侵者”非常可行。小断头蝇,美国欢迎你,祝狩猎愉快。刻绒茧蜂问题:我刚才说幼虫们很无助,我是认真的。对策:刻绒茧蜂母亲会把卵注射进活体毛虫体内,孵化后的幼虫就以毛虫为食,然后钻出宿主的身体。它们还会控制宿主的思维,把它们变成自己的保镖和保姆。侵占其他动物的身体、精神控制、残忍砍头,会做这些事的苍蝇其实很少,但放在蜂类昆虫身上却另当别论。其实,有几种自然界最恐怖的寄生虫其实属于蜂类,如姬蜂,它们的下手之狠毒绝对超乎你的想象。寄生蜂将后代注射进毛虫的身体,这种行为让达尔文相当费解,他曾写信给阿萨·格雷感叹:“我真无法想象,仁慈、全能的造物主会创造出姬蜂这种生吃活毛虫的东西,也不敢相信猫和老鼠能和平共处。”也许你还记得,阿萨·格雷就是之前听达尔文吐槽孔雀尾巴的那位。达尔文自然选择学说的基础是部分生物的死亡促成其他生物的存活,这在当时推广得并不顺利,尤其与宗教的教义相悖。当时的教徒对自然界持有一种田园诗般和谐的印象,认为捕食者和猎物能在诺亚方舟上和平共处,互不吞食,携手等待洪水退去。姬蜂有一种近亲,折磨毛虫很有一套,它就是刻绒茧蜂。刻绒茧蜂属的蜂类不会直接杀死毛虫,相反,在幼虫“破虫而出”之后,它们还会给宿主另一重不光彩的身份——把宿主“洗脑”成自己的保镖。在毛虫忠诚的保护之下,新一代刻绒茧蜂得以安稳地步入社会。繁殖起始于雌性刻绒茧蜂锁定一条毛虫。和“断头蝇”类似,刻绒茧蜂母亲会在毛虫身上进行注射,但与寄生性蚤蝇最大的区别在于,刻绒茧蜂会在这条可怜的毛虫身上储存多达80枚卵。这些卵都会孵化成幼虫,以毛虫的体液为食,并越长越大,让它们的宿主看起来就像个撑得饱饱的水球。这一切过程中,毛虫还在正常地生活,遛遛弯、吃吃饭——毕竟身体里多了80张嘴等着喂呢。每条毛虫宿主都为体内的刻绒茧蜂幼虫提供食物、庇护所,它们共享美好回忆,但告别的时刻总会到来。此时,幼虫就会释放化合物,让宿主瘫痪,然后一齐从宿主体内钻出来,整个过程能持续整整一小时。扭动、翻滚的幼虫穿透毛虫的外皮,这绝对不是什么赏心悦目的画面,毛虫体表几乎每一寸地方都会有蠕动着的刻绒茧蜂幼虫钻出。然而,宿主悲惨的命运还没有结束。随着幼虫的生长,每隔一段时间它们就会蜕去一层外骨骼,再长出一层新的。这个过程在幼虫还在毛虫体内时就已经发生过几次,但最关键的是最后一次蜕皮,发生在它们钻出毛虫身体之时。幼虫离开毛虫身体后,会蜕下外骨骼,利用外骨骼堵住留在毛虫身上的伤口,因为宿主活着对它们还有用——至少是暂时活着。不是所有幼虫都会钻出来的,会有一两只留下来,这几只就负责“殿后”。它们会留在宿主体内,释放化学物质,扰乱宿主的神志,将毛虫变为极端暴力的“僵尸”,来保护一大家子的安全。再给你个讨厌蚊子的理由吧你大概会想:“感谢上帝,以上这些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其实,也许刻绒茧蜂不会攻击你,但也有其他昆虫以哺乳动物(包括人类)为目标——比如,臭名远扬的肤蝇。肤蝇会先找上一只蚊子,将卵产在蚊子体内,蚊子叮人的过程中,肤蝇的卵就会孵化,蝇蛆落入伤口,钻进皮肤之下。每只蝇蛆身上都长有倒钩,这让取出它们的工作变得异常艰难。在宿主体内,蝇蛆可以长到1英寸(约2.5厘米)长,它们总会撅起其具备多种功能的屁股,从皮肤上的洞里探出身来放风喘气,或者排泄(它们的鼻子长在肛门附近)。如果放任它们不管,差不多3个月后,蝇蛆就会收起倒钩,自行脱落,脱落的过程几乎无痛。但你要想主动清除它们,那可就是自己找罪受了。要我说,我可能会允许它们在我体内生长一段,就当是以科研的名义——但最多忍个一礼拜吧,然后我就要砍掉被它们占领的部位,就算是脑袋——尤其是脑袋的话。摆脱体内的寄生者后,毛虫并不会回过头攻击它们,也不会逃跑,甚至失去了进食的欲望。在刻绒茧蜂幼虫们开始蛹化之时,它就定在原地不动,甚至还会吐出自己的丝,织成一个遮罩盖住蜂蛹。通过剧烈地晃动头部,毛虫会向所有靠近的东西发起进攻让试图攻击蜂蛹的捕食者尝点儿苦头,甚至包括想要在这些寄生蜂体内产卵的其他寄生蜂。即便一大群捕食性昆虫一齐冲向这顿本应毫无防守之力的美餐,毛虫也会坚守阵地,摇摆着身体驱赶入侵者。一项研究发现,毛虫“保镖”能赶走58%的捕食者,而未被洗脑过的普通毛虫只能赶走15%。对这些黏糊细长、平时只会啃树叶的小生物来说,这个比率可不算低了。然而,毛虫的高光时刻其实非常短暂。等到刻绒茧蜂幼虫完成生命循环,从蛹中钻出飞走后,毛虫就会饿死。它已经被利用完了,彻彻底底地完成了使命,却最后也没得善终。我常常纠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这种生存方式的奇特之处。不过我是个作家,还是应该尝试一下。蓝鲸的体长可达英尺(约30.5米),蓝闪蝶的色彩绚丽夺目,生物的“大”和“美”都是进化的结果,但一种生物能进化出控制另一种生物思维的能力,让对方为己所用,这是多么令人瞠目结舌!而且,寄生性蚤蝇和刻绒茧蜂绝非这类生物仅有的成员——其数量颇为可观,它们都独立进化出了这种“精神操纵”的能力,解决它们的生存问题。要是另一种动物的身体合适,就赶紧占上吧不同种类的生物进化出相同的性状(如给人洗脑的能力),这种现象叫作“趋同进化”(convergentevolution)。趋同进化的最佳实例就是飞翔。鸟类从恐龙进化而来,它们具有飞翔的能力,但蝙蝠(哺乳类)也进化出了这种能力,唯一的区别就是蝙蝠的翅膀由翼膜构成,而非羽毛。蝙蝠和鸟类属于不同种类的生物,但它们都认定飞行的能力对它们的生存有利。许多不同的生物都会精神控制也是同样的原因。俗话说得好:“要是另一种动物的身体合适,就赶紧占上吧。”但归根结底,这种高级的手段也是自然选择这一简单过程导致的结果。蜂类并不是一夜之间就学会给毛虫洗脑的。它们的进化过程和髭蟾进化出“尖刺胡须”一样,一代接一代,具备有利变异的蜂类成功繁殖的概率更大。举例来说,一开始,它们可能只懂得把卵注射进毛虫的身体,让幼虫孵化后自己钻出来。这种做法确实提高了幼虫的存活率(有些种类的寄生蜂在这方面的进化就停在这个阶段,它们没有继续发展更高端的手段)。然后,具有另一些变异特征的幼虫学会了避开宿主的主要器官,这让它们得以更久地享用新鲜的美餐,因此这种变异也帮助了幼虫存活,它们就能把与这种变异相关的基因传承下去。随着时间的推移,各种小小的变异慢慢积累,最终形成了“给毛虫洗脑”这种厉害的结果。进化的方向绝不是单一的。“进攻者”能进化出如此这般的进攻手段,“防御者”也可以继续进化从而进行防守。有这么一种毛虫,它绝不愿意就此认命,承受捕食者的羞辱。不,绝不。猫毛虫问题:行动迟缓、肉质肥美的毛虫是唾手可得的美食。对策:猫毛虫的“发型”时髦帅气,但毛发之下隐藏着它们的秘密武器——它们的蜇针可以在人身上引发呼吸困难(以及恐慌)。与丈夫分居数年后,生物学家玛丽亚·西比拉·梅里安(MariaSibyllaMerian)对昆虫产生了非常浓厚的兴趣,于是她带上了自己最小的女儿,从阿姆斯特丹起程,穿越太平洋来到了苏里南。在那里她们穿越丛林,搜集昆虫,并将标本带回家,饲养、研究并绘制。在她搜集的昆虫中,有些毛虫和绒蛾一样,长相奇怪,体表有毛(我的一个昆虫学家朋友跟我说,它们长得还挺像特朗普的)。“在毛发之下,这些毛虫的皮肤和人类的皮肤非常相似,”梅里安如是写道,“这些毛虫有剧毒,根据我自己的经验,要是空手触摸了它们,皮肤会立刻肿起来,异常疼痛。”可怜的梅里安无法享受现代医学的治疗——当时还是年,距离达尔文踏上加拉帕戈斯群岛还差多年。梅里安是被科学界遗忘的女性科学家,是这个男性主导世界中的开路先锋。而且,抛开性别不谈,她可能还是史上第一位踏上外国领土进行科学考察的博物学家。在苏里南,梅里安发现了昆虫变态发育(metamorphosis)的秘密。在17世纪,变态发育还是欧洲科学界从未触碰过的领域,就连科学研究本身其实也才刚刚起步。关于这方面有几大重要问题:为什么蝴蝶和蛾要经历如此巨大的变形?为什么不能让卵直接孵化出蝴蝶,而要经过幼虫的阶段?其实,变态发育与食物有很大的关系。经历了如此显著的变形,幼虫就会和成虫占据不同的生态位(niche),两者之间就不会产生生存竞争。但这种生命循环的过程会让幼虫处于极易受到攻击的境地——就像一块引人注目的鲜肉,成为被刻绒茧蜂等昆虫盯上的猎物,除非它们自己进化出防御手段。将刺毛进化成武器的毛虫有很多种,但其中最毒的当属梅里安遇上的这种——美洲的猫毛虫(又叫“毒蛇毛虫”,学名为“绒蛾幼虫”)。“猫毛虫”和“毒蛇毛虫”这两个名字听起来似乎不太像同一种动物,但我要说,这种毛虫的长相和它能对人做出的事情,也会让你觉得不太像同一种动物。被猫毛虫蜇伤后的描述各不相同,可能取决于具体的毒液量,但共同的反应是:“我一下子感觉像被一把锤子砸中”和“我以前得过肾结石,但我相信这种毛虫造成的疼痛要比那剧烈多了”。蜇伤的症状从眩晕、灼痛、发烧,到轻微但奇异的“腹痛”。介绍这些案例的论文中称,患者均未料到一只毛虫竟能造成如此剧烈的疼痛,纷纷“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疼痛而陷入无端的恐慌”。说实话,猫毛虫长得就像一团会蠕动的头发——飘逸的金色长发让它们看起来就像经常用吹风机塑形。和其他种类的毛虫一样,猫毛虫在成长过程中也要经历数次蜕皮,蜕去外骨骼渐渐长大。但每次蜕皮过后,其毛发都会更加柔软漂亮,直到最后变成一绺一绺的样子,好像非洲人的那种发型。不过,让你一整天都过不好的并不是它们的“头发”。这种毛发的确会刺激皮肤,但真正的武器是毛发之下的东西:一根又一根、密密麻麻的毒刺,每根毒刺都和一条毒腺相连,每条毒腺都能制造毒素,攻击那些侵犯毛虫的可怜人。猫毛虫常常成群出现。这个问题在得克萨斯州尤为严重,人们甚至要把树木用布都盖住。由于孩子们都觉得这些毛茸茸的毛虫肯定柔软无害,经常会用手抓,政府甚至被迫关停学校。年,美国农业部的一篇文章称:“在达拉斯和得克萨斯州的其他几个城市,成百上千起毛虫中毒事件在同一个季节中发生,关于中毒的后果人们口口相传,导致对这种毛虫的恐惧几乎成了一种病态。”这篇文章的作者肯定不是猫毛虫的受害者,他继续写道:“人们总是夸张地叙述中毒的症状,由此引发的极端恐惧可能会让中毒的后果更严重,尤其当这种口头叙述被刊登在报纸上的时候。”毒蛇在看着你说来也怪,有一类蛾,属于天蛾科(Hemeroplanes),它的幼虫不像猫毛虫一样,有个“毒蛇”的绰号——它们就长成毒蛇的模样。这种毛虫进化出了和蛇一样的外表,球状的尾端模仿了蛇头,上面还长有两只巨大的眼状黑斑,以及鳞片状的纹路。它们甚至还会模仿蛇的行为模式,用身体一端抓住树枝,有“蛇头”的另一端左右摇摆,活像一条真蛇。这是一种虚张声势的手段,没错,但可真够棒的。另一份对毛虫中毒事件更为详尽的描述来自北卡罗来纳州,时间是年。一个男人在处理鱼肉时把手伸进了冰柜,就在那时他感到胳膊上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灼痛感——大大咧咧趴在他前臂上的正是一只猫毛虫。他很有先见之明,把毛虫装在了一个“包着玻璃纸的塑料杯”医院。这个举动很明智,不过就算知道是什么东西袭击了他,医生们也想不出什么特别好的对策——对猫毛虫毒液的研究并不像对响尾蛇毒液那么彻底,因为,并没有几个毕业生愿意奉献一生研究毛虫。接受现实吧。医院,他就告诉医生自己这辈子都没有感受过这么剧烈的疼痛,他的用词我感觉非常贴切:“疼得像胸腔都塌了下去。”那份中毒事件报告的下文基本上充满了各种医学术语,以下是其中的重点:最初的症状是口干(哦,好像没什么大事)、眩晕(好吧,严重起来了),以及呼吸困难和吞咽困难(非常严重了)。医生们给他注入了各类止痛药,又用解痉药缓解了他大腿的痉挛,然后又注入了更多的止痛药以防万一。一系列药品下肚之后,这位勇敢的患者终于稳定了下来,对猫毛虫也有了更为清醒的认识。好吧,既然说起了这个话题……猫毛虫身上长有的毛发名叫“螫毛”(urticatinghairs),顾名思义,螫毛会刺激皮肤和黏膜。狼蛛身上也有螫毛,在它们受到威胁时,会将螫毛从屁股上发射出去,给对方造成巨大的痛苦。英国一位29岁的男性患者就用亲身经历学到了这个教训。年,他去看眼科医生,诉说眼部发痒、流泪不止的症状,直到医生告诉他有一些细小的毛发在他的眼球底部时,他才想到,这些毛发可能——仅仅有可能是自己的宠物狼蛛三星期前袭击自己时留下的螫毛。那时,他正清理狼蛛的玻璃箱,却没把狼蛛移走,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就都能猜到了。医生描述道:“他转过头,发现了那只靠得极近的狼蛛。狼蛛发射了‘一片毛发之雾’,击中了他的眼睛和脸颊。”治好这位病人后,医生似乎颇为满意地补充道,“相信再接触狼蛛时,他都会记得保护眼睛了。”其他动物已经学会了不去招惹这些有毒的毛虫,它们还记住了有毒的毛虫可以“保平安”。有一种鸟类——栗翅斑伞鸟——甚至会故意模仿猫毛虫。栗翅斑伞鸟的雏鸟会长出长长的橙色羽毛,和住在同一片栖息地上的猫毛虫外表极为相似。大自然里似乎总有那么多动物嫉妒你的外形。翻车鲀问题:捕食者实在太多,公开把卵产在海里简直是自找麻烦。对策:如果你是翻车鲀,你的繁殖战术就是“放任自流”。你一次就能产下足足三亿枚卵,是这项世界纪录的保持者。再怎么说,总不会全都死光吧?一月的一天早晨,天气凉爽得正好,海洋生物学家蒂尔尼·蒂丝(TierneyThys)正跪在草坪上,面前摆着一条世界上最大的硬骨鱼——准确地说,如果这条年仅1岁的翻车鲀没死、没被冲上海岸,它就可能长成世界上最大的硬骨鱼。这条鱼身体扁平,呈圆形,比普通餐盘稍大一圈。它的眼睛没有了,大概是被海鸥偷走了,因为它们啄不透它的皮肤,吃不到其他的肉。同时消失的还有它高耸的两副鱼鳍——鱼鳍原本长在它的后背和肚子上。也许是海狮扯断了它的鳍,它们经常干这种事,还会把翻车鲀当成飞盘,前后甩来甩去。围在蒂尔尼身旁的还有二十多名教师,他们原本是来和她学习如何更好地与孩子们沟通科学话题的,结果现在一个个儿倒好像变成了孩子,在边上笑着、惊叹着,还不停地拍照。蒂尔尼拿起解剖刀,刺入翻车鲀的身体,切下一块砂纸般的鱼皮递给了观众们。一位教师让她仔细讲讲翻车鲀的消化系统,好让她录下来,回去给孩子们播放,因为她那时正好也刚给学生讲到这些知识。蒂尔尼同意了,她伸手指了指翻车鲀的胃,还抬起了它珍珠白色的肠子。但我其实对它的生殖系统更感兴趣,只是这话没法当着二十多名教师的面说出来,于是我等其他人都离开之后,才问蒂尔尼这条鱼是公是母。她的答案很让我失望。她说这条鱼死得太早了,还无法分辨雌雄。我希望它是雌性,因为我想见识一下它的卵。翻车鲀通常能长到10英尺(约3.0米)长,2.5吨重,一次可以产下足足三亿枚卵,脊椎动物中无物能出其右。而这,还只是用一条4英尺(约1.2米)长的雌鱼卵巢估算出的数据,那条雌鱼根本还没长到预计身长的一半呢。翻车鲀的繁殖方式非常随性,堪称“放任自流”式的繁殖。雌性翻车鲀的体形非常大,可它们的卵又特别小,大概只有玩具手枪的子弹那么大,因此它们的身体就能装下无数枚卵。这是件好事,因为和其他大部分鱼类一样,翻车鲀也采取体外受精(externalfertilization)的方式繁殖后代,也就是说雌鱼在水中排出卵细胞,同时雄鱼排出精子。幸运的话,两种生殖细胞就会相遇,然后开始受精过程。在这之后,雌鱼就再也不在乎它的后代了。它会直接抛下自己的几亿枚卵,转身游走。综上所述,翻车鲀在制造浮游生物这方面贡献不小。浮游生物是在洋流中漂浮的微小生命体,其中包括结构微小的植物体,即“浮游植物”,它们的光合作用制造了大气层中一半的氧气;还包括动物,即“浮游动物”;以及卵类,比如翻车鲀的卵。以上各类浮游生物合在一起就成了海洋中各种捕食动物非常重要的食物来源,小到虾米,大到65英尺(约19.8米)长的鲸鲨(硬骨鱼和软骨鱼全算上,鲸鲨是其中体形最大的,它的骨骼由软骨构成)。而这对一心求保命的鱼卵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不过,鱼卵的数量实在太多,总会有一部分活下来的。就算鱼卵成功孵化出幼鱼,但从幼鱼变为成鱼的过程中,它们还要努力学会放弃“遗产”。其实,翻车鲀算是河鲀(俗称“河豚”)变异了的远亲,很久以前,它们离开珊瑚丛,前往开放海域生活。成年翻车鲀已经没有了河鲀家族成员身上的刺,但它们的幼崽却还保存着这种从祖先那里继承的武器。翻车鲀幼鱼基本呈球形,长有黑豆一样的眼睛和巨大的锥形脊刺,脊刺突起,刺向四方。不难看出,浑身长刺对这些海中生命来说是有好处的。大海里有数不清的饿鬼,而长着刺的猎物是不受欢迎的。随着翻车鲀的成长,它们的脊刺逐渐变细、变尖,直到几近消失,幼鱼就长成了成鱼。在成鱼的体表,脊刺会留下细微的痕迹,这也让翻车鲀的皮肤具有砂纸一般的质感(即便没有刺,翻车鲀的皮肤还是很粗糙,能把人的皮肤磨坏。蒂尔尼每天都和翻车鲀在一起,有时候它们也会不配合,这都是她的亲身经历)。“喉交”鱼奇遇记谈起鱼类交尾,就总要谈到几个“怪胎”,比如越南的这种喉交鱼,雄性在脸的下方长有生殖器官。它们的生殖器官有一个锯齿状的钩刺,能钩住雌性,同时另外一根在雌性生殖器官(也在雌性的喉部)中释放精子。它们也利用面部的生殖器官进行排泄。嗯,就是给你普及一下知识而已,没别的意思。等翻车鲀长到10英尺(约3.0米)长、上千磅重之后,又会创下动物界的另一项世界纪录——它们从仅有1英寸(约2.5厘米)的幼鱼成长为成熟个体,个头儿总共翻了万倍,这是所有脊椎动物中最显著的增长了。这就好像,你生了一个8磅(约3.6千克)重的孩子,他长大后足足重达5亿磅(约23万吨)。然而雌鱼产下的那三亿枚卵中,只有很少的一部分能存活,并实现这样的成长。这是肯定的,首先,要是大部分后代都能存活并长大,大海里就会充斥着翻车鲀了。其次,虽然物种的数量会趋于波动(比如由于外部灾难,或竞争物种的离开),但普遍的情况是,一对动物夫妇一般只有两个后代能够活到繁殖期,然后在种群中取代父母的位置——只有两个(我们人类和暴增的人口是特例,因为我们已经不再受食物链控制了)。套进翻车鲀的实例,就是三亿分之二。但是说到底,翻车鲀母亲的豪赌还是赢了。她不会留下来,看自己的孩子们第一次躲过鲸鲨的袭击,或者失去第一根脊刺,或者终于发育成熟肩扛重任什么的,但她用自己特有的方式确保了后代的延续,不管最后到底有几枚卵能活下来。她解决生存问题的对策,就是拼数字,单纯地用后代数量淹没生态系统。这整个过程就是一场大屠杀,没错。但最后的结局是尽如人意的,这场屠杀也算值了。低地纹猬问题:马达加斯加岛的雨林里有无数张饥饿的嘴。对策:低地纹猬是唯一一种通过摩擦声来交流的哺乳动物。它们会通过摩擦背部的刚毛,发出“嘎吱”的声音,指引迷路的孩子找妈妈。“我不相信你,更不相信我自己。”这话,当父母的没法跟孩子说出口,结果他们只好拿根绳子把孩子拴在身边。这我倒也理解,谁都不想失去自己的孩子嘛。毕竟,我们都是哺乳动物,没法一次生个几亿枚卵,让它们自求多福。人类母亲传递自己基因的机会并不多。但我们还是现实点儿吧,也许,绳子并不是看孩子的最佳工具呢。在马达加斯加岛的森林里就有这么一种哺乳动物,名叫低地纹猬。低地纹猬母亲没有绳子,也没有抓握绳子所必需的对生拇指,但它们却想到了避免在晚间觅食时弄丢孩子的其他解决之道,这个办法甚至带点儿摇滚范儿——利用它们的刚毛传音。低地纹猬长得就像在万圣节装扮成大黄蜂的刺猬,全身布满亮黄色和黑色的刺。在它们的背部,长有一小簇功能特殊的刚毛,大约13至16根,低地纹猬会通过摩擦这些刚毛,制造出一种尖厉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儿像用手快速划过梳子的声音。其发声的原理被称为“摩擦发音”(stridulation),和雄性蟋蟀摩擦翅膀发出声音吸引异性相同,只不过,除了低地纹猬以外,没有其他哺乳动物会使用这种方法与同类沟通了。低地纹猬绝对是独一无二的。低地纹猬在马达加斯加岛的生活非常繁荣。马达加斯加岛原本是冈瓦纳(Gondwana)古陆的一部分,约万年前脱离古陆成为独立小岛。在独立万年后的某一天,岛上来了一只小型哺乳动物,后来,这只动物进化成不同种类的低地纹猬,占据着不同的生态位。举例来说,有一种低地纹猬喜爱游泳,它们长着脚蹼,而其他低地纹猬都跑进了树丛。低地纹猬进化出了昼伏夜出、集群出动的特征,一组多达20只,个个儿顶着长鼻子,在夜色中通过摩擦传音相互交流。一只雌性低地纹猬一胎可产下11只幼崽,这个数量已经很多了——要知道,低地纹猬每次外出捕食都会全家分头行动,每只幼崽都可能跑出10英尺(约3.0米)远。因此,在热闹的马达加斯加岛的雨林中,极具代表性的摩擦音就成了走失的孩子们回家的灯塔。如何判断在约会时遭遇了尴尬的沉默?万事皆有利弊——摩擦发音帮助低地纹猬家庭团聚,帮助蟋蟀找到伴侣,但也会给它们引来不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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